原来山药对瑞昌人有如此特殊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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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地图上,家乡瑞昌不过芝麻粒大的一点,一个县级市。它既不像瑞金是著名的红色之都,也不像南昌是一个省会城市,它的名字实在没有辨识度,让人模糊。

记得有一次我的包裹,竟然北辙南辕送到了那赣南的瑞金。其实我们瑞昌在江西的最北边与湖北接壤,我们的码头镇为长江入赣第一镇。

但我们小小的瑞昌却有一“宝”,可谓全国第一,它就是一一瑞昌山药。

其实,历史上关于山药的记载由来已久。宋张舜民作《山药》诗云:人无本则忧,物以地为贵。如何山芋辈,天下称宋卫。他诗中的山芋也即山药。元代王冕也作《山药》诗一首:山药依阑出,分披受夏凉。叶连黄独瘦,蔓引绿萝长。结实终堪食,开花近得香。烹庖入盘馔,不馈大官羊。明李时珍《本草纲目·卷二十七·薯蓣》亦云:益肾气,健脾胃,有平补上中下三焦气阴之功效。薯蓣即山药。

山药是一味能够滋补脾胃、养肾固本,老少皆宜的中药,药食同源,亦可入菜。市面上大家见到的大多是淮山,铁棍山药。在我们瑞昌,那些山药是算不得真山药的。口感上大抵还不如我们瑞昌的红藤。除开瑞昌本地,别的地方的菜场很难见到我们瑞昌山药的身影。

小时候与父亲一道买菜,父亲就教过我区分红藤与山药。红藤基本呈长条状,形状规则,表皮较光滑,毛稀疏且长,煮熟之后易糊。用父亲的话说红藤是“假山药”。而瑞昌山药表皮粗糙,而且根毛多而密。粗细不等,只会长一到两尺来长,两寸来宽的形状,也不一定成笔直竖条状。它长得千奇百怪:有像手掌型的,有像老人家的拐杖头型;有像锤子的,也有像榔头的……不一而足。正宗的瑞昌山药不管你是用高压锅压还是怎样煮,它都不会糊,一口下去,软糯糍香。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就像云南产花,他们就有各式各样的花卉菜肴。山药对瑞昌人来说就是一道冬日美食,而非药。我们招待客人的招牌菜是:山药炖排骨,山药炖板鸭。

“我很丑,但我很有内涵”,这是瑞昌山药的真实写照。瑞昌山药需种植在海拔三五百米的高山坡地,还要有适宜的土壤,水质,气候,它汲取天地之精华,种植一年后不可再种植,需间隔几年让土地恢复元气,方能再种植。因其产量低口感好,药用价值高,所以价格是普通山药的2~3倍。被我国营养专家认定为品级最高的山药之一。

所以在我们的菜场是不见铁棍淮山的踪迹的,即使大型超市有见,那也只是个陪衬,顶多显示这家超市品类齐全而已。一贯在他地受到礼遇的铁棍淮山们,一到瑞昌就无人问津,灰头土脸,这能怪谁呢?谁叫他鲁班门前弄大斧呢?

我是一次没买过它们的,被动的吃那还是若干年前在北京。友人长期定居京城,友朋自家乡来不亦乐乎?很自然我们一家子被盛情请进了一家装修得古色古香的,名曰“江西饭店”的高档酒楼。感激之余思忖:为何带我们来“江西饭店”?友人的故土情结?抑或这家老板是江西人,专做江西特色菜?寒喧间,一道道美味佳肴在仙乐飘飘,香雾缭绕中,一一展现在宾客面前。“这是我们瑞昌的山药炖排骨,尝尝!”友人道,一面将菜推转到我们面前。定睛一看,几片孤零零的山药片悬浮在排骨之上,“物以稀为贵”嘛,我们倒也不惊诧于店家的小气,小心夹起一片咬下去,竟然,脆脆的,这叫什么山药!

这一点倒颇能与作家汪曾祺先生心意相通。汪先生生在鸭蛋之乡江苏高邮,吃异乡的鸭蛋就曾脱口而出:这叫什么鸭蛋!心里正想着,我家先生不无同情且目光诚恳地对友人道:这次回去我给你寄两箱我们瑞昌的山药来!……我疑心那日所吃就是超市内那些铁棍淮山了,但也仍然终究不愿去买来考证。

其实关于山药,我还真是闹了个笑话呢。五年前二胎政策放开时我已年逾四十,但仍心心念念二胎,各种身体调理。一日,听说有一美国进口药有奇效,不过价格昂贵,难搞,几番托人终于从北京邮寄到瑞昌。

这样服了几日,一日闲来无事,一面吞咽这神奇的小胶囊,一面目光扫过瓶身,全英文不懂!幸好贴有一张中文小说明,这药名翻译出来很长,已记不得了,但旁边有个小括弧:山药提取物。我怔了一下,拿去给我家先生看,看完,我俩面面相觑,哑然失笑:这药漂洋过海回到本家,摇身一变,身价陡增,竟成了神药!

“这得买多少我们瑞昌山药啊!去他的山药提取物!明天开始我们每天吃山药!”我家先生道。于是乎,神药被我们厌弃地丢在一隅,山药则整箱整箱往家里搬。山药好吃皮难刨,父亲那时还健在,就日日刨好了送来。

后来二胎顺利降生,我不知这里是否有家乡山药的功劳,但那一根根,一块块软糯糍香的山药,早已悄悄化作生命的密码,融入我们的骨血,印刻在我们的心中。

外形丑陋的山药就是这样默默以自己的身躯滋养我们瑞昌儿女,2020年全球新冠疫情爆发,小小的瑞昌竟也有一例确诊,但我们未再蔓延,除开政府及百姓的努力外,人们都说这是我们瑞昌的山药吃得好!

当秋风萧瑟,寒凝大地,菜场超市的蔬菜品类日渐稀少时,瑞昌山药便悄然上市了,它来得那么及时:一兜两兜,一担两担。瑞昌兵马垄山药一条街,各家门脸前,砍价的,挑拣的,络绎不绝。人们买了回来,削皮切块,放进土钵砂锅加入肉类,清炖、熬煮,亦可夹肉红烧、青椒爆炒,定管吃得大家热火朝天!再就上几口洪山糯米酒,一小碟花生米,真是大快朵颐,人生幸事!

父亲生前就特别爱这样吃,他这样酣畅淋漓,满头大汗地享受美食的情状,很具有鼓动性,于是一家子都加入到这场山药大餐中。此时,屋外,北风呼啸,天寒地冻;屋内,围炉而食,家长里短,谈笑风生,这就是我们普通人家的美好时光了。

感谢父母将我生养得身材高大,身体健康,现在想来恐怕也有山药的功劳。当山药一通煮、炖、烧、炒过后,父亲又有了新的吃法。他见我爱吃甜食,就发明一道新菜----拔丝山药。将山药切成薄片,炒个八分熟,加入糖稀搅拌而成,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创举”,起先他见我爱吃油渣,就试着将新鲜炸干的油渣倒入糖稀中搅拌捞出,不想这美味的“拔丝油渣”被我风卷残叶般全扫进肚内。这一下他来了兴致,油渣终究太过油腻,他想,不如换成山药,这样做过二回竟成了他的拿手菜。那刚起锅的糖稀,藕断丝连地,将山药片之间相互拉扯着。那拔丝,晶莹剔透;那山药,黄白如玉。让人不禁,口舌生津,垂涎欲滴。

多年前一次上课,讲到语文与现实生活的联系。我让学生当堂写广告词推介我们瑞昌山药,启发他们运用对偶、比喻等修辞,最好压韵来突出瑞昌山药的功效和特点。孩子们的当堂小作,至今还记得:

“玫瑰好看刺难除,山药好吃皮难去”;“瑞昌山药,吃了还想要”;“江南小人参一瑞昌山药”。

其实我们政府也做了不少工作,市委领导利用网络时代的便捷亲自上直播间推销我们瑞昌山药,本土民营企业家也发展山药产业链,开发出了山药面,山药粉,山药片等衍生产品,瑞昌山药已开始在全国范围推广,今后也定能远销海外!

虽然山药是我们冬季不可或缺的美食,但在品尝美味的同时,我们是否关注它又是如何走进我们的市场?其实这背后凝聚了多少人的付出啊!听说光山药成熟了开挖,就是一项极费体力和耐力的技术活。

我有一个堂哥这几年因种山药改善了生活也买了房。每次去他店里买山药,他就向我诉说种植的辛苦:“得挖差不多一人高才挖到根,还要特别小心将它与土分离出来,如果断了就卖不起价了!”堂哥个头矮小,朴素的语言伴着憨实的笑。让我不禁想起白居易的《观刈麦》中“足蒸暑土气,背灼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我能想象:一个小个子烈日下一锄一锄地挖下去,土高了人也低了下去,最后差不多整个人都在土里,只露出半个头,终于第一根山药被他小心翼翼托了出来,边上的堂嫂立马接过去,又同样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事先备好的筐内,这样第二根,第三根……汗水湿透了堂哥的衣衫,也沉重地砸在脚下的土地。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筐终于满了,堂哥扶直了麻木的腰身,回头望,身后的土愣是被他挖成了一排战壕似的沟渠。不!应该讲,就是战壕!人生处处是战场,堂哥的战场就是脚下的这块热土啊。他也必将在这块热土上收获更多的幸福!

其实在瑞昌,像堂哥这样的山药种植人又何尝少呢?他们与他们日日侍候的山药又是多么相似啊:普通而平凡,其貌不扬,但却内敛深沉,默默为这个社会贡献着自己的价值。

瑞昌山药不仅仅给人身体的滋养它还给人以精神的启迪,当人们一旦认识她那丰富的内涵,就会静下心来审读自己心灵的各个角落,重新探索生活的意义!

最后再引张舜民《山药》诗作结:人无本则忧,物以地为贵。让我们做一个像山药一样的人吧!呵,我们瑞昌的山药!(来源:瑞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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