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老厂里的记忆“碎片”——同学“黄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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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广网讯 (文 / 金键)四十多年前的九江历史上曾经有过一个千人多的省属国营工厂,当年从全国各地涌入大量人口,对本地的经济、文化、物质生活有着一定的影响。几十年过去了,许多九江人可能都不知道当年的一些国营工厂,承载着许多那个时代人们美好童年和已慢慢模糊的记忆,偶然想起,又那么甜蜜,又仿佛在昨天……

如今的工厂已不复当年的繁华和荣耀,我离开厂里已有30多年,往日的玩伴和昔日的好友似乎只在梦里,有时心里会冷不丁地冒出某个名字,他(她)们还好吗?

前几日,从生活在九江这座城市的同学口中得知我在厂里的发小和同学黄铭一家人卖掉了县城的房子,搬到乡下去住了。他告诉我,同学黄铭如今全靠老两口的退休金生活,黄铭的父亲担心自己和老伴早于儿子离世,他将来如何活下去……?

记忆中的黄铭是个从来不和同学说话的人,背后同学们给他起了个外号“黄哑巴”,从小学到高三的成绩都特别好,英语优秀的可以无障碍地和外国人交流,父母总是用他如何刻苦学习的事迹激励我,可以说,我从小是听着他发奋学习的故事长大。

一直到高考的前夕,“黄哑巴”无理由的休学了。听厂里坊间传闻,“黄哑巴”固执的认为,就算考上了名牌大学也学不到东西,这世界上谁都没自己厉害。又听闻“黄哑巴”得了重度自闭症。休学后,一直躲在房间里和谁也不交流。每天疯狂地玩着游戏或者进国外的讨论区,用流利的外语和外国人聊天。

好奇心使然,一个学习这么优秀,成绩这么好的同学,为什么有点不食人间烟火?

在国营厂生活和工作过的人都知道,当年的国营工厂也就是一个小社会,这里有商店、医院、电影院、食堂、冰棒室、菜场。晚上厂子里的广场上又成了侃大山的大舞台,东家长西家短,舞台中的每个人,忽主角又配角,这么“碎碎”在热烈讨论人们的唾沫星中。

耳濡目染,我或多或少也听闻了一些同学黄铭“黄哑巴”家的点滴“故事”……时光飞逝四十载,多少人事已成烟云,为了对主人公的尊敬,下面的讲述还是称呼其大名黄铭同学。

黄铭的父亲是国家干部,五官长得非常端正,现在的人都叫小鲜肉。母亲是厂里二车间的操作工,身材矮小还长相一般。据说,从结婚起黄铭的母亲就落下心病了,总怀疑有女人勾引老公。不时捕风捉影的抓奸,经常成为厂子里广场上大舞台的主角,一点小事情常常闹得是满城风雨。同学黄铭从小就是听着母亲的笑话长大,这也就造成了黄铭性格上的缺陷,不合群还在厂里没有朋友。我和黄铭从小学到高中同学,十多年间都没说过十句话,唯一能让他有点尊严的渠道就是努力学习。

黄铭的母亲可以用奇葩的女人来形容,当年有部电影叫《第二次握手》,对文革结束后看惯了老三样电影的人们是有极大的诱惑力,影片没有宏大的叙事背景,也没有唯美的质感画面,却一次次触动着人们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引爆观众心中对美好事物向往的那根弦。

一天傍晚,黄铭母亲突然来我家找老公,因为当天黄铭爸爸和我父亲一起去看的电影,我父亲回家了而黄铭的爸爸没有回家。记得当时,黄铭母亲在我家当场发飙,又哭又闹还吵着上吊,口中念念有词,老公和狐狸精幽会去了……一遍又一遍地哭喊……,全厂的人都在我家门口围观。此事还惊动了厂党委书记,父亲给搬了个板凳,厂党委书记站在板凳上登高一呼:同志们!厂职工的老公看电影失踪了,在场的工人同志们要发挥“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革命大无畏精神去找人。此情此景忆尤深刻,多少年后厂党委书记的高大形象还时时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厂领导一声号令,每个车间出几人,几十人浩浩荡荡地出去寻找,场面宏大的像文革时期抓台湾国民党的跳伞特务。后来,从父母的闲聊中得知,那天去找的工人师傅们大都不怀好意,抱着抓奸的想法去找人。厂旁边的后山上,大桥底下,茂密的草丛中……总之,哪里黑就去哪里找。父亲忽然想起,看电影时,黄铭的爸爸说了句:“电影真好看,还想再看一遍”。莫非还在电影院里看电影?当一群人找到电影院时,发现黄铭的爸爸一个人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电影,对外面所发生的事茫然不知。

四十多年前的国营工厂社区里,邻里关系非常融洽。缺个葱、少个姜,基本上都是到邻居家“拿”。有年夏天,黄铭家的女邻居炒菜时发现没酱油了,就喊了一嗓子:“没酱油了,老黄到你家借点”。“好呀,你自己拿”,黄铭爸爸那边应道。女邻居走的时候突然到床边掀开蚊帐对老黄说了声:谢谢。这一掀可不得了,老黄正光个膀子,穿个大裤衩躺在蚊帐里看小说。这一幕又恰巧被黄铭的母亲看见。于是乎,秒开骂:“不要脸的婊子,没见过男人呀,借个酱油还想着偷看男人”。又碰巧对方不是个软柿子,骂着骂着就上演了全武行。黄铭母亲吃了个子矮的亏,最后闹到厂保卫科,互相赔钱了事。据传说,互吐口水冷战比美苏冷战还长,一直持续到黄铭一家搬到县城去住为止。

国营厂区里住过的人都知道,工龄短的人都住在筒子楼里,俗称棺材楼,每户一居室一个厨房,居室和厨房中间有个长长的通道,通道里摆满了杂物漆黑一片,洗漱都到楼下的一排水池子边用水。当年这一排水池子有个奇特的风景线,一个孤独的男人在漱口洗脸,两边的水龙头位空无一人,他的旁边有一群拿着脸盆排队用水的女人。同学黄铭家楼上有一户上海人,当年的三线厂有很多上海人,大多数高傲孤僻,不喜欢聊八卦,聊邻家里短,和厂里的大多数南昌人基本上不来往,鸡犬相闻却也相安无事。

这天清晨,上海女人端个脸盆下楼,直接到黄铭爸爸身旁洗漱,一群排队的女人用惊诧的目光注视着他们。楼上开始广播了:“不要脸的狐狸精,勾引我老公!臭婊子,不要脸”。一边广播还一边吐着口水,声嘶力竭的喊叫着,很凄惨也很无助……上海女人不知所以然,洗漱完就端了脸盆上楼,她住四楼,要路过黄铭家的三楼。危机已四伏、三楼有埋伏,等路过门口时,一口浓痰吐在上海女人的脸上:“不要脸的狐狸精,勾引我家老公”。矜持的上海女人,没吭一声直接上楼寻死,邻里众人连忙救下。理亏了,据说这次以后黄铭妈妈蛰伏许久没闹事。

一个潜质这么好的孩子,碰见一个这么奇葩偏执的母亲,从小就在全厂人对他母亲的嘲笑中生活,慢慢地变成了一个重度自闭症和轻微忧郁症的患者。孩子毁了就毁了,母亲后悔也晚了,同学家搬去县城后就很少听到同学黄铭家的消息。

(以上人物都用化名,故事发生地厂名隐匿表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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