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旧事系列之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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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广网讯(文/左漆琳)人过了四十,忽然对时间特别的敏感起来。感觉时间象是长了翅膀,飞快地把一页又一页的历史甩在身后。于是就常常怀旧。也许我现在真的是老了,才常常会回忆以前的事。记忆像一扇窗,时开时合,那些年久的回忆像一部黑白电影,演变成了一个个片段,一个个画面,一个个场景,片段中能听见骆婆婆操着九江话问“吃了吗?”;画面上有我慈爱善良脚穿一双解放脚的外婆急匆匆赶去戏院,以及冬天短暂的阳光照在墙上的光影;场景中我看到自己幼年的时候躺在外婆怀里,甚至能感觉外婆怀抱的温暖和宁静;看到唯一的一次因为不肯上幼儿园,袁老师(袁隆平胞妹)亲自来老屋送我去幼儿园的情景。

不知为什么,近来常常梦见老屋。我和弟弟都是在老屋长大的,那方窄小的空间,曾经给过我们许多童年的欢乐和无忧,现在那段时光已经模糊在儿时记忆里……。只记得每回妈妈去上班时我撕心裂肺地痛哭,让我哭成那样,必定是触动了心灵深处的某根弦。现在每当想到这些就很怀念老屋和外婆,这些年来,总在梦中遇见她老人家在老屋的点点滴滴。老屋其实只是两间矮小的旧瓦房,而且早就已经不在了。但是我一直以为在老屋的那些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前些日子去绍兴,在鲁迅故居参观了三味书屋和百草园。三味书屋没多特别,百草园也不过就是很普通的菜园子,但我相信那一定是鲁迅先生童年全部欢乐的地方。老屋也一样,只是现在早已经灰飞烟灭,留下来的只是我逐年改变着的心情,和记忆中的那年月以及那些人和事。

打我记事的时候起,老屋就伫立在县医院的拐角处,那个地方当时是县城的主要交通要道,往南是南门下,往北到北门桥,往东去东门洲,往西通大西门。那时候,我也就五六岁光景,每当外面下着雨不能出去玩时,我就和外婆一起待在小小的堂屋里。有时玩磨粑的游戏,有时听外婆讲她小时候的事,什么外婆的爸爸也就是我的老外公做道士时的趣事啊,什么日本鬼子进村来抢花姑娘,老外公就把外婆藏在山洞里啊……外婆讲得很动听,我也听的很用心,两手托腮,两只小辫翘起来,脚丫子叠在一起。更多的时候我是静静地躺在外婆温暖的臂弯里一边听她哼着熟悉的摇篮曲,一边透过一米见方的窗户看外面的风景。老屋邻街,我躺在那里,正好看到屋侧的那棵大大的梧桐树。梧桐树很老,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有一半枝桠因为太茂密伸到了大街上影响通行,被锯了,露出了个圆圆的树墩子。外婆说54年发大水之前,做老屋的时候,它就已经饱经沧桑地立在那里了。雨下的不大的时候,能听见轻巧的雨滴从宽大的梧桐叶上滑下来“啪啪啪”落在地上的声音。等雨慢慢地浸湿了圆树墩子,上面的年轮也一圈一圈地显现开来,我就掰着手指数,一圈、两圈、三圈……数着数着混了,然后再重数,一圈、两圈、三圈……记忆里,那年轮似乎总也数不清,现在老屋已不复存在,为了拓宽马路,梧桐树也全锯了,就更无从知晓了。

这样的时光,等到桌上那座古老的座钟沉闷地敲出十一下时,就要结束了,因为外婆要去做午饭了。对面骆婆婆家的厨房也开始冒烟了,百无聊赖的我便会趴着窗户看街上南来北往的行人。那个时候疯子阿三总是会适时出现,初次见到的人常常被他笑得前仰后合:一个大男人,头上却扎着几个五颜六色的小辫,脸上打了两坨通红的胭脂,边拉胡琴边唱着“大姑娘窗下绣鸳鸯……”。不过阿三疯是疯,却不打人,所以身后总是跟着几个看热闹的小孩子。听人说阿三是感情受了刺激才这样的。还有一个文革受到刺激的武疯子就不好玩了,身穿套黄军装,嘴里念念有词,但是会对近身的小孩子拳打脚踢,没人敢靠近。马路对面的骆婆婆家门口的大石头上,常常还坐着东门洲的一个傻子,三十多岁了,还流口水,整天系个围兜坐在那儿对着过路的人傻笑,那傻子可没少挨坏小子们的打,怪可怜的,只有骆婆婆还对他笑。骆婆婆长得高大,白净。虽是婆婆级的人了,还梳着一条油光黑亮的大辫子,拖下来可以打到屁股那里。不过她一般是盘在头顶,显得与众不同,精明能干。听外婆说骆婆婆本来是九江开杂货店的老板家的小姐,因为看上了店里的伙计,遭到家里的反对,就跟伙计私奔到我们这个小地方,结果就如门口的老梧桐树一样,在这里生根发芽开枝散叶。骆婆婆共生养了三男六女,估计年轻时也是吃了不少苦的。但她的白皙的脸上却常常挂着笑容,一口糯软的九江话也很有亲和力。

老屋的夏夜比较有意思,晚饭后家家户户都拿出竹床,摆到街边,那时候街上没什么车,空气也好,邻里关系也不像现在这么冷漠,乘凉是一个邻里聚会的平台,最高兴的莫过于我们这班孩子,小板凳围成一圈,说东道西,古今中外,天文地理无不涉及,有一阵还流行说鬼故事,从“画皮”到“绿色尸体”,说到紧张处,像我这样的胆小鬼纷纷尖叫着四处逃窜,吓得魂不附体,只是明天硬着头皮还是要听下去。这样每天乘凉都会到很晚,直到夜深人静,直到夜空中有了丝丝的凉意,直到瞌睡虫悄悄地爬上了眼皮,乘凉的人才渐渐散去。夏天的日子总是很长,很有趣,有很多童真的回忆。

如今,每次打医院拐角处经过,我都要在老屋的旧址前停留一会儿,一个人静静地。虽然老屋早已没有了痕迹,记忆中的梧桐树也无处可寻。只有风儿那轻轻的拍打声,仿佛唱着当年外婆一样的摇篮曲,摇曵着梦中的记忆。终于知道,好时光是可以挥霍完的,老屋一定记得。我的美好时光,雕刻在心,一寸寸,散发着温润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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